我的父亲刘正刚
作者:刘莉莉,1949年2月23日出生,1982年入党,大专毕业,是自治区检察院的退休干部。此文笔者感怀记忆中的“坏”父亲,谨献给新中国成立70周年。
今年是新中国成立70周年,我的父亲刘正刚离开我们四十年了。父亲1949年5月参加革命工作,是陕甘宁边区交通公路局的一名技术员。1949年下半年,父亲参加了第十八兵团解放西南的战斗,随部队抢修川陕公路桥梁,为部队解放西南做出了贡献。贺龙、张经武、李井泉等首长接见了父亲,表扬、勉励父亲,并奖给父亲带领的川陕工程队锦旗两面,我父亲个人获甲等劳动模范称号。1951年,父亲从甘肃调任银川公路系统担任技术员、工程师。1956年加入中国共产党,历任自治区第二届、第三届政协委员。1969年5月,父亲作为副总指挥担负起修建宁夏第一座叶盛黄河大桥的重任,率领工程师、技术员及广大工人仅用一年零两个月就建成了叶盛黄河公路大桥。1972年至1979年,父亲作为副总指挥,参加了兰宜公路宁夏段的建设,在固原一住就是八年,修建兰宜公路147公里,大小桥梁十座之多,出色的完成了任务。也正是在兰宜公路的建设中,父亲积劳成疾,在公路建成通车后第八天就永远的离开了我们,离开了他所热爱的公路建设事业。他把自己的一生都献给了宁夏公路建设事业!
父亲一生获得全国先进工作者称号一次,省级先进工作者三次。
智勇架成叶盛桥,自此天堑变通途
叶盛黄河大桥连接了内蒙古、宁夏、甘肃和陕西四条公路干线,是宁夏第一座黄河大桥。这座桥建成前人们是靠轮渡载着汽车穿过黄河的。作为一名公路交通建设者,强烈的责任心使他不知有多少次站在黄河岸边,看着等待过河的汽车排成的长龙感慨万千。载着马车和几辆汽车的轮渡像蜗牛一样缓慢的向前行驶,等着过黄河的人心急如焚。不知有多少次父亲产生了修桥的想法,他暗暗下决心,要把修建黄河桥的梦想变成现实。1969年5月,在上级的支持下,他积极倡导和组织了宁夏第一座黄河大桥——叶盛黄河公路大桥的建设。
父亲是大桥建设的副总指挥,在父亲的率领下,经过一年零两个月的艰苦战斗,叶盛黄河大桥于1970年12月26日正式通车,从此天堑变通途。叶盛黄河大桥主桥长520米,是具有民族特色的钢筋混凝土双曲拱桥,大桥主桥桩基250根,其中114根变截面桥桩的施工难度非常大。雄伟壮观的叶盛黄河大桥,凝结了宁夏公路建设者们的智慧和汗水,是在极其艰苦的环境中创造出的工程奇迹。
在70年代,每天有近4000辆汽车在桥上呼啸而过。有关部门曾统计,如果计算加快运输周转的效率,一年就可以收回520万元建桥的投资。叶盛黄河大桥的建成,极大地推动了宁夏地区的经济发展。
呕心沥血担重任,竭忠尽智铺兰宜
1970年12月,叶盛黄河大桥通车后,父亲患上了高血压、心脏病,但是,当他知道要修建兰宜公路时,他又向组织提出要求承担这项工程。我考虑到他的身体情况,坚决反对他参与这项工作。他却说:“如果我们公路处修建兰宜公路,就能给宁夏公路处争取到大量的建设资金和设备,为我们宁夏公路培养一大批有经验的建设者。” 1972年8月,父亲不顾家人的反对,率领工程师、技术员及第四工程队的工人投入到了兰宜公路的建设中。兰宜公路西海固段山大沟深、地形复杂、地下水位高、施工难度大,在修建兰宜公路期间,父亲长期住在固原指挥部,同四队广大干部工程技术人员工人同吃、同住、同劳动,夜以继日战斗在第一线。
在施工中,固原黄峁山沥青路出现了问题,渗水、翻浆、起泡,眼看着损坏了的路面,父亲没有向下推诿,而是自己承担责任,并出面请相关工程师、技术员商量补救办法,根据土质结构,解决了渗水问题,重新整修路面。由于父亲采取了行之有效的办法,不仅修好了路,还为后期施工积累了宝贵的经验,提高了修沥青路的技术水平。在没有设备、工程技术人员缺乏的情况下,完全由人工第一次成功的在宁夏修成沥青公路。为此,第四工程队被评为全国工业学大庆先进集体,父亲被评为工业学大庆先进个人,并于1977年5月代表第四工程队先进集体出席了“全国工业学大庆”会议。
八年里,父亲带病坚持在施工一线,很少顾及身体。由于劳累过度,病情越来越重。医生多次劝父亲住院治疗,他却说“十几年了,这是老毛病,不要紧”。1977年冬天,父亲的病情又一次加重,夜不能寐,只能坐在炕上默默地承受着疾病的折磨。在病痛的折磨中,他思考更多地,却是如何提高施工进度,提前完成任务!后来,他只能靠拄着拐杖上班,最后连拐杖也拄不动了,他就扶着墙一步一步挪动到办公桌旁继续办公。他总是对劝他休息的同事说:“我再争取多活几年。设法尽快同大家一起将兰宜公路修完,善始善终完成党交给的任务,工程修不完,我死不瞑目。”
兰宜公路通车后的第八天,我的父亲因病,永远离开了我们。宁夏交通系统和其他单位的领导、干部和第四工程队的全体工人共上千人参加了父亲的追悼会。有的工人坚持为父亲守灵七日,还有的人在父亲灵前哀声痛哭。第四工程队的工人自发的开着十几辆汽车拉着写有“挥泪送别老领导,忠魂永留贺兰山”的横幅绕银川市城区一周,送到革命公墓八里桥。
舍私奉公扬正气,先人后己显爱心
1969年父亲为建设叶盛黄河大桥,决定举家迁到离黄河桥工地较近的地方居住。在搬家前夕,我的大妹以优异成绩考上银川重点中学一中,她能歌善舞,是校舞蹈队的骨干,学校不同意她离开一中,她本人更不愿意离开一中到公社中学读书。但是为了工作方便,多才多艺的大妹还是到了黄河大桥工地父母身边,在一个公社办的中学读书。转学对我大妹的一生产生了极大的影响。直到去世,父亲谈起这件事,总是说自己对不起大妹,为了工作,耽误了大妹的前程。
1972年父亲承担兰宜国防公路副总指挥任务后,急需一批吃苦耐劳的工人队伍,他提出首先要把400名农民工转为正式工人,如不转正,按当时的政策,国家不供应粮油肉,工作无法开展。父亲在自治区领导的支持下,争取到371名招工指标,由于文革期间,多年没有招工,这371名招工指标让父亲顿时成了“唐僧肉”,各方面求职待业的人都围了上来。一时间众说纷纭,有的提议要在银川地区招人,有的提出要给子女解决工作。老实巴交的母亲也向父亲提出要解决一个自家孩子的工作问题,面对着朝夕相处的同事和自己的老伴,父亲掷地有声地说:“任何人的子女都不解决,包括我的娃,就从那400名农民工中招工!”后来上级有关单位以“戴帽”的形式下文,明确要求从400名农民工中招工。转为正式工人的371名农民工没有辜负上级党组织和父亲对他们的希望,他们在黄河大桥和兰宜公路的建设中做出了极大的贡献。
父亲的月工资两百元,收入在当时算很高了,但是他把自己工资的1/3用在开展工作和帮助别人上。我母亲带着5个孩子生活,每到月底,家里没钱了,都要靠向亲友借钱周转才能度日。那个年代,每个人吃的粮、油、肉都是凭票定量供应,无论是修建黄河大桥还是兰宜公路,没有设备,全凭人挑肩扛,工人工资低,粮票又不够用,父亲看在眼里,痛在心上。经常拿出自己的工资和粮票补贴给劳动强度大、饭量大的工人。在修建兰宜公路时,后勤补给吃紧,无法采购足够的粮、油、肉,眼看着工人吃不好,吃不饱,父亲忧心忡忡。他说:“要想修好兰宜公路,保证兰宜公路的质量,首先要让工人吃饱、吃好,饿着肚子不行。”为提高工人的伙食标准,他经常到工地周边的甘肃、陕西及宁夏周边县区,用自己的工资疏通关系,采购粮、油、肉、土豆等食品,他还到掌政乡和叶盛乡办农场、种粮食、养鸡养鸭。总之,他在当时政策的允许下,采取各种措施,改善广大工人的生活。尽管条件艰苦,但大家的心往一处想,劲往一处使,工作搞得热火朝天。
融教于渔炼英才,边干边学成栋梁
在兰宜公路的建设中,最缺乏的就是战斗在第一线的工程技术人员和技术工人。为解决技术力量薄弱的问题,及时培养工地所需各类人才,父亲创办了一所“帐篷”大学,没有固定的校舍,因陋就简,按创办的时间起名为“721”大学,并自任校长,请公路处的工程师任代课老师。父亲采取两种办法,一是利用工闲时间集体培训,现场实习;现场遇到问题,请工程师和技术员现场就地培训,二是送出去培训,送到宝鸡学电机修理,机械修理,送到固原大修厂学汽车和机械修理,把赤脚医生送到正规医院培训。“721”大学所开课程有公路工程学、公路机械修理学、汽车修理、机械修理、机电修理、机械加工、医学等。
这些战斗在一线的工人在工作中深深的体会到没有技术、没有知识的困境,通过学习,尝到了懂技术有知识的甜头,他们如饥似渴地主动学习和钻研。尤为可贵的是这个“721大学”给广大工人提供了理论联系实际的天然大课堂,他们带着工作中的难题在老师的讲解中寻找答案,又用从老师那里学到的知识解决实践中遇到的难题,如此这样形成良性循环。这些课程对文化基础差的工人本来是抽象的,难以理解的,但是在这所理论和实践紧密结合的大学堂里,工人边干边学,学以致用,在工人队伍中,不断出现奇迹。他们的技术水平普遍得到了提高。技术较全面的人员在各施工队做技术质量的把关工作;机械坏了自己修,缺零件自己加工;常见病通过赤脚医生治疗。“721大学”把200多名农民工培养锻炼成修桥修路的技术人才。还培养了十几个工程师、政工师等管理人才,为宁夏公路建设培养了一支骨干队伍。
父亲虽然走了,但他对宁夏公路建设的热爱,对广大工人的关爱体贴,深深地留在人们的心中。时隔40年,在写这篇纪念文章时,我去拜访了几位父亲的同事,他们回忆起当年的情景,依然有许多的赞叹、许多的想念和许多的眼泪。我们为父亲感到骄傲,四十年过去了,他建的桥,修的路依然造福着后人。他的爱依然温暖着许多人的心,愿父亲的儿孙们都记住他,在新时代里,争取做一个关爱他人,造福社会的好人。